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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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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24章

莫紫微辭別後, 晚雲灼朝墨無疾走過去。

墨無疾擡了擡手指,施了個法,利落地將短耳靈鳥咬住的那一縷卷發截斷, 然後一臉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捏住靈鳥的耳朵, 扔給晚雲灼。

“人皇陛下,把你這破鳥拿走。”

晚雲灼莞爾一笑, 將一臉呆滯的靈鳥收入裙角。

“剛剛那個紫袍老頭是誰?”墨無疾突然問。

晚雲灼楞了一下, 旋即反應過來,墨無疾指的是莫紫微。

她有些意外,墨無疾從來不曾主動問過她人族相關的事情,不知為何會對莫紫微感興趣。

“他是我師父,莫紫微。”晚雲灼回答完,忍不住維護自己的師父, “你為何叫他老頭?我師父現在年紀大了些, 年輕時可是人族第一美男子。”

墨無疾冷冷地“哦”了一聲。

他沈默片刻, 又問:“本座也有耳聞,你師父可是有個女兒?”

晚雲灼先是點頭:“對。你打聽她做甚麽?”

墨無疾頓了一下,漫不經心道:“沒什麽, 好奇罷了。聽說是人族第一美人。”

“是呀, 據說很美。”晚雲灼嘆了一口氣, “可惜紅顏薄命, 早年得了惡疾, 已經病逝了。”

墨無疾眼皮微微一掀, 沒有再接話。

晚雲灼想到了什麽, 一臉警惕地擡頭看墨無疾, 語氣嚴肅:“墨無疾,你都有幾千個妻妾了, 若是搶我族女子,我定與你翻臉。”

墨無疾:。

他擰眉,一臉莫名其妙地垂眸去看晚雲灼:“胡說什麽。本座只是隨便問問。就算本座真的要搶,也只會搶……”

他一時嘴快,差點吐出“你”這個字,但垂眸時剛好撞上晚雲灼的目光。

於是生生截住話頭。

“放心吧,你們人族女人太脆弱了,跟紙一樣,捏一下就碎,本座沒興趣。”墨無疾擡眸,偏頭,語氣冷漠,一臉嫌棄地看向別處。

而腦海中,難以控制地浮現出結契那晚,那片潮濕的草地和氤氳的月光。

他用舌頭快速舔舐了一下牙齒,試圖驅逐掉那股牙齒咬住柔軟肌膚的細膩誘人感。

被曲卷墨色長發擋住的耳垂,微微泛紅。

晚雲灼不疑有他:“那就好。”

兩人正準備離開此處前往太平鎮,被一聲響亮的“將軍……陛下!”給拖住了腳步。

葉江瀾一路小跑,眼睛亮亮的,一臉渴望地看向晚雲灼:“陛下,能不能帶上我?”

對此,晚雲灼其實無所謂,葉江瀾的修為在赤雲軍裏數一數二,帶上或有助力。

她剛要點頭,就聽旁邊那魔頭冷冰冰道:“不能。”

葉江瀾聽見了,滿臉都是莫名其妙,不服氣道:“你誰啊?我跟我陛下說話,與你有何幹系?”

從幽墟出來一夜屠了整個魔宮後,沒有一個魔族敢直視墨無疾,更遑論這樣不客氣地對他說話了。

“本……”

墨無疾正要發火。

晚雲灼眼疾手快,立刻伸手去抓墨無疾的手腕。

並對葉江瀾道:“小瀾,不得無禮,他是……”

晚雲灼卡了一下,旋即接上:“我的朋友。”

人族和魔族打了上千年的仗,水火不容;此外,葉江瀾的父母死在魔族手下。

眼下,她無法三言兩句快速解釋清楚她為什麽要和魔族的首領結盟同行。

為避免多生事端,便簡單說是朋友。

葉江瀾拱了拱手,心裏起了疑。

他偷偷瞄了一眼墨無疾。

再次被一個男人驚艷。

精致美艷的五官刀削斧鑿,桃花眼,薄情唇,本該是有些脂粉氣的,但鼻梁高挺,下顎線棱角分明,再加上高大魁梧的身材和冷漠中帶著戾氣的神情,就像是——

葉江瀾想不到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這般美色。

像是一把殺氣騰騰的大刀,泡了一壺陳年桃花釀。

而陛下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樣……

以及陛下總是去抓那男人的手……

葉江瀾十分自信地在心裏做出判斷:那男人,定是陛下的男寵!

他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,壓低聲音,對晚雲灼道:“陛下,末將懂了。”

晚雲灼“唔”了一聲。

葉江瀾會意。

他看了一眼墨無疾,朝他點點頭,並投去一個鼓勵的笑容,然後愉快地退下了。

墨無疾生平第一次看見有人對他露出這種瘆人又奇怪的笑容,皺眉:“他懂什麽了?”

晚雲灼覺得自己已經成功敷衍過去了,毫不在意地擺擺手:“不知道,不重要。”

她擡頭看了看天色。

天幕暗藍,星光微弱,東邊的天際線出現一抹微弱的灰白曙光。

若是此刻動身前往太平鎮,到的是差不多日頭初升,玉有寄也該醒了。

於是她道:“啟程去太平鎮吧。”

她走了兩步,見墨無疾還停留在原地,長眉微蹙,頭微微偏了一個角度,似乎在聽什麽。

“怎麽了?”她問。

墨無疾擡了擡下巴,指向羲和海邊的方向:“玉無憑的聲音。”

晚雲灼側耳一聽,果然依稀聽見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,仿佛還夾雜了幾個帶著哭腔的少男少女嗓音。

兩人對視一眼,無聲地達成默契,循聲找去。

片刻後,他們到達這片樹林的邊緣,果然看見了玉無憑。

玉無憑站著幾個高大的人族修士,個個拿著長劍,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。

在他們面前的沙地上,放著六個可容一人的方正鐵籠子。

每個鐵籠子裏,都關著一個十五六歲的鮫人。

晚雲灼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。

這滿腦子都是靈石的玉無憑,該不會是想把鮫人抓起來逼他們流淚從而取得珍珠吧?

只見玉無憑拿了一根棍子,氣勢十足地挨個將鐵籠子敲得砰砰響。

“你們這些小臭魚!說!到底是誰把雙魂魚吞了!”

“那可是我師兄的救命藥!趕緊給我吐出來!否則我把你們都殺了!”

玉無憑口中的“師兄”,定然是指玉有寄了。

那六個鮫人姿勢不同,神情各異。

一個少年和少女蜷縮在鐵籠的角落裏,雙手捂著耳朵,眼神中流露出害怕的神情。玉無憑每敲一次鐵籠,他們的肩膀就跟著顫抖一下。

兩個少年對玉無憑怒目而視,看起來十分鎮定,但其微微發顫的拳頭出賣了他們。

還有兩個少女年紀更輕一些,嚇得淚水直流,落在鐵籠子底部,鋪了一地的珍珠。

剩下一個鮫人,尤為引人註目。

他松散地倚靠在鐵籠上,眼神陰戾地盯著玉無憑,嘴角上勾,露出一絲嘲諷。

他樣貌很好,白發藍眸,容顏俊俏。

但,“他”看不出來性別。

在十五歲之前,鮫人都是雌雄同體的,到了十五歲,便可以自由選擇性別。

想來,這個小鮫人,尚未作出選擇。

晚雲灼看了那小鮫人一眼,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某人。

她走出去,叫住玉無憑:“玉無憑,怎麽回事?”

玉無憑嚇了一跳。

見是晚雲灼和墨無疾後,神情也沒緩和多少,不悅道:“那搜魂術,太過陰邪,我師兄肉身尚且沒什麽大問題,但魂魄殘缺。我倒能醫治,但方子裏需要雙魂魚。”

他指了指羲和海:“雙魂魚只有囚海才有,我便雇了人同我一道來此。”

接著,他看向那六個鐵籠子:“好巧不巧,羲和海大震蕩,許多魚被海浪帶了上來,我剛好看見一只雙魂魚。”

“結果!”

玉無憑說到這裏,就開始生氣,用力敲了一下籠子。

“這群小臭魚,不知是誰一口把雙魂魚給吞了!”

晚雲灼看向玉無憑,有些一言難盡:“你沒看清是誰吞的嗎?”

玉無憑義正言辭,憤怒道:“他們六個長得一模一樣,身材也差不多,天色又暗,誰能看清啊!”

他快速解釋完,又舉起棍子,挨個威脅:“說不說?!”

晚雲灼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向自己投來。

她順著感覺望去,看見那個白發藍眸的小鮫人。

如果說“他”剛剛看向玉無憑的眼神是不屑,那對她投來的這道眼神,就是刻骨銘心的仇恨了。

晚雲灼一開始就覺得“他”十分眼熟,卻始終想不起來是誰。

但被這道凝聚著滅族之恨的眼神盯著,她終於想起來了。

“他”是鮫人花氏一族的血脈,花九戎的親侄子,花流朱。

墨無疾冷眼看了半天,實在是被玉無憑給蠢到了。

他實在忍不住,問玉無憑:“你有腦子嗎?”

玉無憑正在氣頭上,又被罵沒腦子,火氣蹭地躥高一丈。

但罵他的人是墨無疾,他不敢大聲反駁,只敢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進行抗爭:“我有啊我怎麽沒有啊你是瞎嗎看不見我脖子上長的是什麽?”

墨無疾嫌棄地斜睨玉無憑一眼,戴著黑蛟手套的手隨意一擡,五指虛攏:“直接把肚子全剖開,你要的雙魂魚不就有了?”

玉無憑楞住,立刻緊緊閉上碎碎念的嘴。

雖然聽上去很殘暴,但是好有道理啊……

墨無疾話音剛落,手一用力,花流朱所在的籠子突然快速向裏凹陷,直到整個籠子徹底變形,將花流朱裹住,使之不得動彈。

另外五個小鮫人全都嚇哭了,大叫:“流朱!”

花流朱高擡下巴,由於鐵籠擠壓而面色慘白,但毫無懼意,眼神反而迸發出更加不屈的光芒:“你以為威脅我就……”

“本座從不威脅人。”墨無疾冷冷地打斷他,五指快速收攏!

眼看著墨無疾五指就要合攏,那花流朱除了腹部以外的地方都會被壓成爛泥,玉無憑驟然回想起墨無疾在自己家門口炸出漫天血花的場景,臉色一白,喉間一嘔,趕緊閉上眼睛,屏住呼吸。

啪——

玉無憑全身抖了一下,卻並未聽見想象中的慘叫。

他睜開一只眼睛,松了一口氣。

花流朱還活著。

“他”趴在地上,雙手和雙腳被鐵鏈捆住,擡起頭,對站在他面前的晚雲灼怒目而視。

破口大罵:“誰要你救我了?惺惺作態的臭女人!”

晚雲灼無視他的謾罵,平靜道:“花流朱,你一直住在碧落海,對吧。”

“我是住在碧落海,可羲和海也是我鮫族海域!你勾引我鮫人大世子!殺了鮫皇,毀了鮫神宮!我若活著,定然找你覆仇!把你殺了餵魚!”

墨無疾在旁邊聽得額上青筋暴起,很想捏死此人。

晚雲灼像是聽不到花流朱的謾罵一般,情緒十分穩定,絲毫不受影響,而是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:“現在羲和海不能居住了,下界剩下的海域裏,碧落海資源豐沛,花辭鏡一定會選擇碧落海成為下一個鮫人王都。”

“關你屁……唔……!”

墨無疾實在受不了,怕自己忍不住宰了花流朱,於是黑著臉給他施了個噤聲術。

晚雲灼迎著花流朱憎恨的目光,不緊不慢道:“你很熟悉碧落海,是鮫人皇族,也到了能參與族務的年紀。天高地闊,大有可為,你懂嗎?”

原本不停掙紮的花流朱突然停下來,瞪著晚雲灼的目光似乎緩和了一些。

但隨即,憤懣和不屈又重新回到他的眸中。

晚雲灼聲音柔和:“我知道,你想殺了我,是不是?”

花流朱一聽,憤恨的瞳色裏多了一絲不解。

晚雲灼擡手,給“他”解了噤聲術,道:“一時意氣,固然痛快,但想要做大事,就要計長遠。”

花流朱冷冷一笑:“你別以為你說這些話,我就會原諒你!你若今天放了我,日後一定會後悔!”

晚雲灼認真地看著“他”。

突然笑了。

花流朱一怔,怒道:“你笑什麽!”

晚雲灼笑著伸出手,拍了拍“他”的頭,像是在拍一只小狗:“那就好好長大,我等著你來殺我。”

“但現在,”晚雲灼將手從他頭頂放下,指了指他的腹部,“把雙魂魚吐出來。”

語氣平和,但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
花流朱凝視晚雲灼,梗著脖子:“我,就,不!你殺了我!”

晚雲灼笑:“我不會殺你。”

她指了指花流朱旁邊的五個小鮫人。

他們緊緊地抓著籠子,膽戰心驚地望著這邊。

“如果你不吐,我就把他們殺了。”

花流朱臉色“唰”地一下白了:“我不信!你不會濫殺無辜!”

此話一出,“他”突然意識哪裏不對。

“他”既然承認晚雲灼並非濫殺無辜的人,又為何要指責她殺了鮫皇、毀了鮫神殿呢?

說到底,“他”不曾聽說她還殺過其他鮫人。

而在此事之前,晚雲灼素有佳名,有人說她冷心冷情,但從不曾有人說過她殘暴、蠻狠、不講理。

晚雲灼盯著花流朱:“不信?那你試試。”

花流朱神色不定。

“他”躊躇半晌,到底還是不情不願地將雙魂魚吐了出來。

並憤憤:“晚雲灼你且等著,我以後一定殺了你!”

晚雲灼絲毫不惱,隨手拍了拍他的頭:“知道了。”

玉無憑趕緊撿起雙魂魚,在墨無疾嫌棄又震驚的目光中,擦都不擦,直接揣入懷裏:“太好了,雙魂魚到手了。”

接著轉身看見自己雇來的修士,想起打水漂的靈石們,登時心疼不已:“嗐!早知道就不雇人了。”

雙魂魚到手,三人立刻離開羲和海,趕往太平鎮,去治療玉無憑了。

花流朱怔怔地望著晚雲灼消失的身影,胸中情緒激蕩。

說不清是憤怒、仇恨……抑或別的什麽。

“流朱!你沒事吧?”

花流朱側頭,看向籠子裏的小夥伴,搖了搖頭:“我沒事。”

“呀,流朱,你分化了!”一個鮫人少年突然出聲。

熹微晨光下,花流朱的面部輪廓逐漸變得棱角分明,柔和的五官也生出了犀利感。

他分化成了一個少年。

“流朱,你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分化啊?你為什麽選擇成為男人呀?”

劫後餘生的小鮫人們放松下來,歡聲笑語地聊起來。

花流朱搖了搖頭:“我不知道。”

說這話的同時,晚雲灼那不緊不慢但又掌控力十足的語氣在他腦海裏響起。

他沒見過這樣的女人。

又溫柔,又淩厲。

像是生在海底峭壁最高處的夜明珠。

花流朱撇了撇嘴:“哼,反正我一定要殺了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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